星期一的牛肉

「後來出現了一個很像妳的人。」他緊張地無法控制直打哆嗦的身體，但直覺在她眼中可能會解讀為天冷所致，所以決定用一個沒來由的句子來開啟這段對話。

儘管速食店門外的騎樓總是停滿了機車，還有往來進出的都市人潮，他依舊在好遠的距離就辨識出她的位置。每次和她見面總是滿心期待的他，永遠在前十分鐘努力為她排練好第一個笑容，這也許僅是十分鐘的路程，但卻要花上他幾個月的等待，下一次見面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不叫他格外珍視才怪。

他幾乎因為專注著排練笑容而忘記一見面該用什麼話開場了，她卻沒讓這個冒失句打亂自己貫有的氣質。

「什麼後來？你是指？...」她雙手插口袋、聳著肩。

「大概是將近半年後吧，我認識了一個跟你很像的人，都冷冷的，連身高都差不多。」

「你找我出來不是要聊這個人吧？」

「當然不，只是呢…起初我一直偷偷觀察她，好像迷上她了，後來才發現原來是你的影子轉投射的關係。」

「有這麼像喔？」

「其實也沒有，哈，但我也不想說服自己那只是轉移情感的行為，妳倆一樣冷是千真萬確的，我以為我和她也能成為好朋友。」他直接用手拿起了玉米濃湯，猜想她和以前一樣不點餐想早點結束這約會，所以才用不著托盤上樓。

「前一回坐在這兒是八個月前的事囉，後來那一夜打擾妳，今天該還妳一聲謝。」

「沒必要講這個吧。」

「嗯…」沉默是因為他有好多話想講，還在思考該先說哪個部分。

過去這幾年，他和她一向是無話不聊，至少他心底是如此情願相信的。這九個多月來他反覆釐清自己的思緒，老早也整理出一個肯定的答案，他一直想找機會告訴她，這正是今天見面的緣由。

「我真的很後悔那一晚對妳說的那些話…我當時真的不是要告別什麼，只是想弄清楚妳是不是和我有一樣的感受。」「就像妳的那些網誌，我始終不會知道主角是誰，我真的很痛苦…好難熬…」

「就是我說的那樣啊，我真的不想傷你…」

「妳知道這些年來妳對我有多重要嗎？妳怎麼可以就這樣突然離開我的生活，即使這絕對不是愛情，妳可曾想過我有多痛多難過？尤其自作多情的人，最是可悲。」

「…」

他變得像是在宣洩情緒，卻也意識到如果不終止這樣的談話，這整夜都將成為一場重覆播放的噩夢。

「前陣子我在附近吃飯遇到一個樂團主唱，他被我認出後竟然開心的過來和我同桌用餐聊天，我還跟他提到我所看的第一場他們的演出，是在去年的二月二十九號，那時我還在當兵，妳想出來是誰了嗎？和妳一起去看的，我還偷拍了唯一一張妳的照片。」

「誰呀…這麼久了誰記得…」

「嗯。」

「怎樣？」

「喔，只是想說，這九個多月來，我還是時常想起妳，有太多回憶了」

「喔…」原本雙手交叉在胸前的她，身子向前靠近了桌子，任托腮的動作半摀住了側臉，也不能掩蓋這從未有過的尷尬氣氛。

「哇，十二點了，回家吧。」他做勢將湯杯的蓋子重新蓋上。

「嗯…」

下樓的時候，他便想著該不該像上次一樣，開口要求陪她走回家的那段路呢？

「我陪妳走到妳家樓下吧？」其實真正需要人陪的人是他才對。

「好阿。」

兩個人的步伐都不算小，其實好快就能走完這段路，但他總希望這段路程中可以繼續聊些什麼，所以總是刻意地走慢些，即使一個人走路來這附近買東西，也會不經意的踩出較小的步伐。

「嗯，Bye啦。」終究是到了她家門外她才開口。

在門前踱步的兩人好像沒有什麼話想說，但究竟是無話可說還是不知從何說起？反正她橫豎是不會因為猜測這謎底而改變些什麼。

「今天是09年最後一天了耶，晚安吧，謝謝妳陪我一起走。」好像是一句沒有說完的話。

說完他便轉身要走，直到鐵門被鑰匙轉動發出聲響，害怕趕不及她關上門的速度，他猛地回頭對著半身已跨進公寓內的她說：「陪我一起走過這段路！」

生日簡訊有沒有收到？CD都好聽嗎？總在轉身離開後才想起這些一直想問她的事情。

「我不會走開，我會一直都在，that’s the way I live，that’s the way I did…….」回家的路上，他將這句歌詞的主詞換成自己，重覆低吟著這曲子。

「啊？也忘記和她說聲新年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