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牛肉

（本文始作於2007年二月，完成於2007年十一月。）

＜我準備好了嗎？十五年前的歌，正在那棟樓裡等著將上演。＞


「沒有也不許有玩伴的童年」、「偷放哥哥的唱片來聽」、「偷翻哥哥買的職棒雜誌」是三個和別人聊起自己成長故事時，最常被拿來說嘴的大標題，就好像屬於我的那段童年檔案可以無庸置疑地被解壓縮成幾個資料夾，當然傷痛病史是另一大類了，咱們擇日再提罷；今兒個要開啟的是「偷放哥哥的唱片來聽」資料夾，來回憶一下那些歌手，還有他們的歌。

筆者長成至今二十餘載，在嗜好、興趣、甚至成長後所立定的畢生志向，全然被一個人所影響，那人正是筆者唯一的兄長---一位長我六歲、在我十七歲以前好像都不太願意正眼和我說話的偶像。舉凡他所有喜好的運動、愛聽的音樂，我都是毫無選擇卻也欣然接受地複製並承襲著。運動這塊算是志向，大概是幼稚園還是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中華職棒」這個陌生名詞，便早了同輩多年地置入了我那國語數學以外的記憶，也成了位甚至是會在中午放學後鎖定AM調幅頻道，收聽職棒午後補賽轉播的小小運動迷，當年我還沒滿八歲吧。後來隨著歲數的增長，開始接觸更多的體育賽事，也立定了將來必當投身這個產業的心願。

在那個有可能還不到七歲的同時，筆者也聽著上個世代所謂的校園民歌（姑姑影響哥哥也影響了我）、西洋老歌（老爸）、以及流行音樂（表姊）。先說明一下，我之所以沒玩伴的原因之一呢，就是幾乎所有我這一輩的堂哥堂姊表哥表姊，幾乎都是大我六七歲左右，也就是說都是我哥那個年齡層的啦，媽的，換做我是他們，我也懶得跟一個小我六七歲的溫室小鬼一起玩啊，玩啥？大人打小孩兒嗎？可是當他們越不願意和我分享他們的玩樂喜好，我就越想知道他們在搞些什麼名堂，於是我成了王傑、張雨生和小虎隊的歌迷，然而和老哥在音樂喜好上最大的重疊，非「優客李林」莫屬。

1991年，優客李林以一首「認錯」出道，標榜當時市場上鮮有「城市民謠」風格，在一灘愛得死去活來的唱片死水中，殺出一條康莊大道，首張「認錯」專輯狂賣了一百二十萬張（小時候這麼聽說，這回李驥還真的不斷拿出來炫耀），大家可以想像這銷售數字若全都換成CD的售價來計算，在台灣的音樂市場上會有多嚇人，而「認錯」一曲想當然爾也是紅遍大街小巷。這兩個背著木吉他的憨面高個兒，一個叫李驥，一個叫林志炫；一個戴著墨鏡的小平頭填詞譜曲，另一個嗓子如鏡片般明亮透徹的斯文書生，在往後五年陸續發了三張國語、兩張英文專輯，成功佔領了當時的國語歌壇，也攻陷了百萬歌迷的心，誰也不管「優客」這兩個字的原意究竟是不是吉他了。然而95年他們無預警的解散，之後又沒來由的各自單飛發片，「優客李林」這個團名，彷彿已成歷史。

優客解散後，志炫的印刷廠家業如何如何，我早糊散了記憶，然而他的好嗓音依舊使他在市場上拿下多張漂亮的成績單；至於無心戀棧的李驥，則轉戰對岸的學術界及商場並活耀著。十一年後今天，他們突然說要完成開演唱會的夢，於是我也跟著走進他們的夢---那個我也曾經做過的夢，優客李林的歌迷始終是等到這遲來的解釋，而這兩位曾經的羞澀少年，終於要完成那有所虧欠的「未完成的優客李林」。

＜唱著的歌，仍然和那時候一樣…＞

演唱會在大銀幕介紹完工作人員及樂手後，以「流星」一曲拉開序幕，先是帶歌迷們迅速重溫了優客最膾炙人口的幾首經典歌曲，「黃絲帶」、「瞭解」、「不知所措」、「少年遊」等專輯主打，那些優客迷再熟悉不過的歌，一開唱便讓整個場子成了超大型KTV。接下來演出歌曲的年代更倒轉了幾個十年，優客要為大家演唱曾經伴隨他們自己成長的西洋老歌，笑說接下來若仍然開口合唱的觀眾，鐵定是不會比他倆年輕。這個嘛，我有理由相信許多優客迷是不會同意的，「很多人說自己是聽優客李林的歌長大的，然而優客李林自己是聽那些西洋歌長大的」，這時老哥拍拍我的肩頭，舊家那台黑色飛利浦音響好像回到我們身邊，和那些經典一同重現，「yes, this could be the night」。

在這應該是空前絕後的「優客李林」巡迴演出裡，我們還是很難不去在意及回想這十五年來，這兩人的世界上演了多少悲歡離合、喜怒哀樂，於是主辦單位貼心地安排了分別屬於兩人單獨演出的時段。李驥認真的說道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專門的詞曲創作者，他所有的作品都是為了抒感，所以我們在「I Love You Forever More」聽見了對母親的告白，「在那遙遠的地方」則嘲解了自己在成人世界裡的迷惘，戀情了結在人生最精華歲月裡的第八年「十分之一」，令人感動的除了那些愛情、親情及批判之外，我想當然還有這段和優客合體同等珍貴的個人演出吧！李驥以一首「有些女人不能碰」引領志炫再度登台友情合唱後，演唱會輪到了志炫的獨秀時間，「蒙娜麗莎的眼淚」、「說不出的告別」、「散了吧」等一首首單飛後所發行的暢銷金曲輪番上陣，及同樣要訴說親情的「離人」，以遙念其移居天國的母親，志炫更在台中場演唱此曲時，哽咽失聲。

「唱著不變的歌～作著同樣的夢～」這是收錄在優客李林第一張專輯裡「你的愁，我的夢」一曲的幾句歌詞，這首歌的詞曲創作者名叫詹兆源，優客的國語專輯裡不乏許多他所創作出、也是大家耳熟能詳的經典歌曲，例如「相親記」、「輸了你，贏了世界又如何」、「我的歌、我的心」以及和張清芳對唱的「出嫁」，這些也都是在此次巡迴演出中必唱的曲目，詹兆源本人也在台北的場次中亮相並與優客二人一同合奏演出。李驥也揭開了當年優客組團及出道後的一段往事，原來詹兆源曾經也是同李、林二人一同組團比賽、表演的一份子，當初優客出道時形成沒有詹的二人組合，其實是因當時的詹仍就讀於某「新生南路與羅斯福路交叉路口之大學」（李驥戲稱），所以在課業為重的形勢下，才使得該團體僅由李林二人出道發片，「你的愁，我的夢」正是由詹兆源在優客首張專輯中的第一首作品，而此次巡迴演出中的每個場次，亦皆安排了一個全為演唱詹兆源所作歌曲的段落，李驥並開玩笑表示由於詹兆源當時還是學生，所以他們在版稅部分很摳門的只願算他「賣一張給五毛」，誰也料想不到該專輯卻狂賣了一百二十萬張！實為失算。李驥還調侃詹兆源沒能靠「輸了你，贏了世界又如何」追回女友，但「認錯」倒是真的幫自己挽回過一段感情，詹兆源也無奈的表示，後來交的女友皆曾質疑他為何沒能寫出勝過「輸了你」的情歌來表達愛意，頓時惹來全場歌迷一片笑聲。

最後的一段演出，志炫介紹了他演唱生涯中歸類為「難度最高」前幾名的歌曲，包含了詹兆源的「進退兩難」、由David Forster錄製李驥所作的「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蒼老」，並說明了當初是因為出道後約會常遲到而被女友抱怨，才寫下這首歌的理由；另外還有「療傷」、「多情種」、「Just For You」及新歌「出境入境」等，後來的安可曲由韓賢光老師帶頭率領全場聽眾一同呼喚「李驥」、「志炫」、「優客」的口號，讓所有聽眾喊出尚未演唱的那首「認錯」，演唱會也在這首對「優客李林」及其歌迷意義最深的歌曲中告別，拉下完成夢想的幕簾。

＜後記＞

「終於了結了人生的一樁心願啊。」散場時老哥口中如此嘀咕著。我這人向來好發牢騷愛說遺憾，北中南跑完三場演出後，總有些想聽的歌終究為歌單所遺漏，好比說那首筆者最愛的「中國調」、傷離別的「畢業紀念冊」、「鐘聲輕輕響」、李驥獨唱的「別說得太多」、英文的「Take It On The Run」、「Perhaps Love」、「Remember Me」、「What About Me」…等等；再來就是嘉賓部份，心中期盼的是能邀請到曾經合作過的伍思凱、張清芳，兩位沒能一同和優客重現「出嫁」、「有夢有朋友」的原音丰采，實為一大殘念。曲終人散後，你我都得接受做完夢的清醒，李驥得回到對岸工作，志炫依舊要在音樂的崗位上努力著，而「未完成的優客李林」也正式下台一鞠躬，不是再見，只有告別，告別每一個也許早已成家立業的優客迷心底，那塊伴隨李林二人一同唱過的羞澀年少。意猶未盡，然心滿意足矣。